“一把米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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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漳河上游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有些故事,虽历经岁月磨洗,却愈发闪耀着穿透人心的光芒。
“一把米运动”,朴素到极致的名字,正是这样一段镌刻在民族记忆深处的集体史诗。它不仅是1942年以漳河上游为重要组成部分的晋冀鲁豫边区军民在绝境中的自救行动,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党政军民血肉相连、共克时艰的革命精神最生动、最滚烫的注脚。
故事要从那个最寒冷的冬天讲起。1941年至1942年,是中国敌后抗战最为艰苦卓绝的岁月。日寇的“三光政策”将华北大地变成焦土,国民党的军事包围与经济封锁,更如一道道铁索,勒紧了根据地的脖颈。雪上加霜的是,1942年,晋冀鲁豫边区遭遇了惨烈的自然灾害,太行区一些地方粮食收成不到二成五,菜蔬几无收成。一边是前线将士饿着肚子与敌寇拼杀,一边是百万灾民和数万逃难同胞嗷嗷待哺。饥饿,这个最原始的敌人,与侵略者的刺刀一起,考验着根据地的生存底线。由于很难从根据地外部购买或调运粮食,“节衣缩食”成为了解决这一困境的有效方法。
1942年10月22日,晋冀鲁豫边区政府一声号召,一场名为“一把米”的行动,如星火燎原般展开。它的核心无比简洁:“厉行节约,反对浪费”,号召党政军机关工作人员每人每日节约小米半两。半两米,在今天微不足道,但在当时,却是从每个人本已勒紧的肠胃里,硬生生省出的“保命粮”。边区政府特别强调,这必须是自愿的行动,反对任何形式的摊派,因为它的力量,本就源于人民内心最朴素的善与坚韧。
真正的伟力,从来自上率下,由心而生。在这场运动中,领导干部的身影,成为了最醒目的旗帜。八路军第129师的命令迅速下达:主力部队、地方武装、机关人员的口粮标准逐级递减。粮食不够,战士们就漫山遍野采来野菜、树叶,和着那点珍贵的米粮下锅。即便在半饥半饱中行军作战,铁的纪律依然如山——路过挂满果实的百姓果园,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摘。
其中,两个关于邓小平同志的故事,至今读来,令人动容。
第一个故事,“同食”。时任中共中央太行分局书记的邓小平,与所有战士一样,每天只吃一份小米野菜饭。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邓小平始终穿着和战士一样的粗布衣服,有一年供给处特意为他做了一套细布棉军衣,却被他坚决退回,并严肃指出:“这不是对我们的爱护,是要我们脱离群众。”
第二个故事,“分米”。在救灾粮发放的现场,邓小平同志展现了他对原则近乎严苛的坚守。有一次,司务长在给邓小平孩子奶妈发救济粮时,秤杆稍稍高了一点,司务长顺手将秤绳往后抹了抹。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邓小平看见,他立即上前查看,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国家的小米,谁也不能搞特殊化,不要因为她是我孩子的奶妈就可以多分一点。” 说完,他亲自将多出来的小米捧了回去。这一幕,让在场群众无不动容。秤杆上的毫厘之较,称出的是共产党人“公平如山、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千钧承诺。
领袖垂范,万众景从。 “一把米运动”迅速超越了简单的节粮,演变成一场全社会总动员的爱国救灾洪流。《新华日报》的职工每月初就交齐当月节约的粮;太行山剧团、先锋剧团的演员们奔赴各地举办公演,一场场演出募集的不仅是粮食,更是希望。根据地的学生们在老师带领下,课余时间挖野菜,以稚嫩的肩膀分担时代的重压。整个边区,响彻着“匀一把米自己无伤,救一个人功德无量”、“四两米能救活人”这样朴素却有力的口号。
数字,是这场精神运动结出的物质果实最冷静的见证:从1942年10月到1943年4月,仅太行区的一、三、四专区,就募集了超过1300石小米和数十万斤米糠;各剧团公演募集的小米、杂粮、副食品数以万斤计。这些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不知让多少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得以重燃。
“一把米运动”的精神内核远不止于此。它与同时期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相辅相成。当129师参谋长李达等领导干部带头帮助群众修堤坝、平土地时,他们传递的信念是:不仅要节流,更要开源;不仅要共度难关,更要建设一个新的世界。正如亲历者回忆:“尽管物质生活那么艰苦,可是精神生活仍然是丰富多彩的。军队与地方之间,部队与部队之间,首长和下级之间,充满炽热的战斗友谊。艰苦的斗争环境,把大家团结得更紧密了。”(王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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